■ 李钢
对制造业来说，工厂厂房能耗是很重要的一项成本，提高能源使用效率就是提高工厂的资本利用率。从防止跑冒滴漏到采用预防性维护和物联网设备检测，建筑设施节能经过十多年的发展愈加进入精细化、科技化的层次，寻找节能空间也越来越不容易。特别是进入深化“双碳”、ESG要求的当下，生产型企业的能源压力不减反增。如何来发起节能改造项目？如何选择靠谱的节能供应商？如何储备节能管理人才？……这些都考验着企业的节能管理水平。
李钢，苏州工业园区能源协会创始会长，国际设施管理协会（IFMA）苏州分会秘书长，碳锁能源科技（江苏）有限公司总经理、合伙人，拥有20年设施管理经验，同时管理的工厂的面积达到456,000平方米，两年内主导发起改造的节能项目80个。他认为，节能其实是设施运行高效的现象之一，不能为了节能做节能。要从意识观念上调整对于物业和设施管理的认识，把物业设施部分从成本部门转变为价值部门，再经过后续管理方向、逻辑的变化，带动和指导高层领导完成企业在ESG、碳控和碳排指标上的要求。 《现代物业》：您过去两年内主导发起改造的节能项目达到了80个，请问它们主要分为哪几种类型？其中最多和第二多的是哪类？这两类对客户的总体节能有多大的贡献？ 李钢：问题很好。回想还是从2011年开始，2012年到2013年时我负责一家前500强跨国公司中国区工厂设施管理及能源管理，在全球总部推动下，发起节能要求，每年至少下降5%。节能方式从设施中的风水电气设备全面展开和评估，分2-3年完成。从三个维度管理节能，包括工艺节能和设备节能；在设备系统端，从电力输配、照明、HVAC的风系统和水系统（free cooling），到楼宇控制、电机、建筑本体综合评估。当时就推动数据中心节能的能源利用效率（PUE）指标，即DCiE指标（数据中心基础设施效率），降低数据中心能耗，共八个系统节能。 另外，在管理节能中特别提出电费核查联动管理，通过电的峰平谷管理和变压器的容量费的调节，就有很大的成本下降空间。其中最多还是空调系统，在free cooling、风水系统变频控制、温度调节等方面有大量的节能空间。第二是照明，由于当初的LED应用较少，质量层次也不齐，因此和国外对标交流采用进口标准，并通过不同功能区管理大量节能。以上这两类占节能总量的70%。 《现代物业》：您认为节能改造集中在以上类型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说推动实施该类型节能改造的具体动因是什么？ 李钢：以上原因要根据工厂生产和研发的能耗特性来决定。由于是电子工厂，温湿度控制要求很高，空调费用就占了40% -60%，另外照明方面比较容易衡量和测算，因此这两类节能改造推动非常快。同时，全球都在推动企业社会责任和可持续发展理念，以及功能全球化管理，因此能自上而下地推动节能改造。 《现代物业》：项目在做出节能改造决策时所依据的内容有哪些？ 李钢：有6个方面推动节能改造的决策，包括： 1、能耗的总体分布情况，要分析能源在哪些地方产生消耗、分配比例是多少，有重点地下手； 2、工艺环境参数的要求比对，从设计和实际运营对标，调整设置参数； 3、建立需求侧负荷计量，有一次、二次表的安装，便于发现问题和潜在不良浪费； 4、节能方案的节能测算闭环和第三方检测证明，保证项目的数据闭环； 5、财务回报的要求对比； 6、风险分析的参考。 《现代物业》：项目改造完成后，后续的管理动作应该进行怎样的调整或优化？ 李钢：这个问题很好。运维监督管理确实很重要，包括： 1、项目完成后做好第三方检测，看每个参数是否符合设计要求； 2、对仪表的计量准确要求，没有计量就无从管理，但偏差的数据会造成浪费的放大，就要确认核心参数计量的校准要求和流程； 3、建立操作的流程，尤其是不同季节的参数调整； 4、定期（建议按季度）进行数据对比，发现问题； 5、注意当下数据采集的技术和成本下降，提高数字化，提升软件的自动控制能力。 《现代物业》：能否简单介绍一下您发起成立苏州工业园区能源协会的原因？以及目前协会的发展情况？ 李钢：苏州工业园区能源协会是2012年在园区政府主导下由规模以上企业组成的，我有幸被推举为会长。成立原因是园区大部分是外资企业，企业的总经理们看到工厂能源成本不低，而每个工厂的风水电气设施设备都差不多。如何能相互分享好的项目经验，提升管理者水平，少走弯路，包括国家有哪些优惠的政策支持和法规要求，这些都需要在企业与政府、企业之间以及人与人之间搭建沟通桥梁来进行交流，因而成立了这个协会。协会从当初50多家企业增加到目前近200家，覆盖了园区绝大部分能耗高的企业。 《现代物业》：甲乙双方的沟通可以说是决定设施管理工作成败的最重要一环。在能源协会中，甲方单位的整体数量或比重是怎样的？能源协会这个平台在能源方面能够给甲乙双方提供怎样的沟通机制？ 李钢：能源协会会员100%是甲方企业。在能源协会之外，园区还有一个绿色产业联盟，是由节能服务的乙方组成，包括有央企中节能和上市公司协鑫集团等。当初园区管委会想合并两家协会，以更好地进行上下游互通有无，提升节能技术的推广和落地。基于实际的经验，我建议保持两家协会独立，若合并，会出现劣币逐良币的可能。因为，好的甲方企业（园区有很多500强跨国企业）有自己的供应链和平台，若合并，活动期间或受到很多骚扰，慢慢远离协会，造成龙头企业的带动能力降低。同时，两家协会在苏州工业园区管理委员会经济发展委员会的统一管理下，可建立过滤墙，组织有能力有技术特点的公司，通过我们的绿色沙龙、E企学等模式，定期技术学习，走进双方企业交流，这样的效果很好。 《现代物业》：就这个问题来谈谈节能供应商。目前国内节能供应商的发展情况、服务提供情况大体如何？从甲方的视角来看，甄选供应商的标准有哪些？ 李钢：目前节能服务供应商绝大部分是渠道商，收集市场上的技术来推销给客户，自有技术特点的节能服务商不多。同时，大型、国资节能商产生，以自有的市场规模来发展提升节能技术团队，并建立节能服务实体，推动节能市场服务。 从甲方视角看，甄选供应商确实不容易。首先要明确，节能其实是设施运行高效的现象之一，不能为了节能做节能。 如何避免劣币逐良币，如何选好合适的供应商？ 第一，作为供应商要从客户的设施运营角度做节能，这是衡量供应商的标准之一； 第二，看节能商基于项目提供的案例； 第三，通用型的节能产品可基于提供或代理的品牌为基础； 第四，若采用定制化或新技术，以实际案例和新技术的创始人和其相关制造企业的情况考察为背景； 第五，看合同中制订的模式的定义。能源管理合同（EMC），以能源站模式卖能源（热、水、压缩空气、绿电或冷水等）方式，捆绑和转移风险； 从以上几个方面保证节能效果体现或风险的转移。  ■ 在ESG的推动下绿色工厂将更加受到投资者的青睐
《现代物业》：IFMA的一些专家已经关注到了数据中心能耗问题并开始有一些专门的研究。我国已经全面推行了数字化国家战略，那么您认为对于我国来说数据中心能耗有哪些自身的特点？我们业界是否也开始推荐这方面的研究？
李钢：IDC数据中心具有24小时运行、能耗大并稳定、对环境的温湿度有特定要求、数据中心可异地、双备份的特性，因此很多转移到电价低、绿电/水电资源丰富的地方，如贵州、云南，保证绿电就地吸纳，达到降碳减本的效果。 数据中心已被纳入国家第八个碳交易的行业，推动减碳要求。方式从能效依据PUE指标（类似COP的模式）来衡量推动。另外，封闭集装式的可放入水下，或充惰性气体在水下的方式等，大大降低能源的消耗。 《现代物业》：由于“双碳”、ESG等因素的推动，能源管理目前逐渐成为一个热门。物业和设施管理企业如何来利用外部条件（如政府政策、碳交易、电动汽车行业井喷等）和内部条件（如管理流程、人员配置、人才引进等）推进能源管理更深层次和更广领域？对此您有何建议？ 李钢：苏州工业园区作为国家的头牌绿色园区，企业质量很高，绿色工厂也是全国最多的，更愿意在降碳增效、新能源利用、绿电采购等方面投入。更重要的是园区政府是真正的服务型政府，出台多种政策推动企业绿色发展，除光储的大力补贴、节能技改补贴外，还有绿色工厂不受限电影响等，补贴也是落实到企业。现在深化“双碳”、ESG要求，其实园区企业压力非常大，毕竟持续做了十年的节能，剩下空间在哪儿？是否有新的技术破局？回到原点，更重要的是合格的管理和运营人员。我作为IFMA苏州分会8年的分会长，在和企业走访交流和活动中，对观念问题和综合人才问题感触很深。 物业和设施管理，从内部看，要从意识观念上调整，把物业设施部分从成本部门转变为价值部门。以这个观念的定位变化，包括后续的管理，方向、逻辑的变化，带动和指导物业设施的业主高层领导，或甲方自己的总经理，或集团领导，完成他们自身在ESG、碳控和碳排指标上的要求。例如利用当下多样的合作和金融模式引进光储充，采用绿色电动大巴、绿色物流，实现绿色出行以及提升员工满意度。价值体现在降本；体现在提高员工满意度、降低员工流失率；体现在绿色工厂带来的企业品牌效应——低碳产品可以提升竞争能力；体现在提升企业评级后的减税能力等。 这些都需要合格的优秀人才的引入和培养。管理的人才，就像IFMA 11项能力的培训（相当于设施管理中的MBA），可以提升认知（看问题的远度和深度会不同）、带动团队的能力，提升借鉴外部的资源（包括专家、政府、协会）的能力。同时发挥协会的功能分享经验，吸引人才，聚合技术。 《现代物业》：您提到目前节能的挖掘空间已经不像十几年前那么多，从硬件（技术和设备）和软件（运营管理）两方面来说，您觉得目前还有哪些着眼点可以考虑？ 李钢：基础是数字化，从数据的采集、异常的响应到数据的分类以及关键和深度分析，从被动地通知到主动地响应，从预防性计划管理到主动预测性维护。 数据的收集基于传感器、仪表的升级，例如比例流量计不需要停机、钻孔，通过摄像头获取老式机械和显现的数据等这些不侵入式的安装方式，提升数据的能力和成本。 未来AI技术、3D技术，将缩短技术工程师上岗时间，降低技术人员的要求。同时，未来需要面对实体和虚拟混合接口、人机配合服务、对知识型员工的支持服务和对未来离散型团队的支持服务。 《现代物业》：您认为未来几年有哪些新的能源技术值得期待？ 李钢：其实技术很多。从开源（即清洁能源）看，国际上有5大清洁能源（clean energy）技术——光伏、风能、储能、电解槽（即氢能）以及热泵。氢能从不成熟到未来5年的成熟要有一段路走；储能在质量、密度和算法能力上值得期待；在线检测技术的发展缓解了客户采用光伏的四个痛点，并提高了金融的多种方式的参与。我更看好热泵，这是个成熟的技术，市场产量不多，需求极大，从负荷端把低品质的能源提升为高品质能源，效率高，替代天然气和蒸汽，大大降低了碳排放。 正好2023年11月是苏州工业园区成立30周年，碳锁能源科技公司配合能源协会和经发委举办“E企课堂”，讲解开源的光伏在线检测技术和等焓除湿增温技术。在线检测在安全运行下绿色电力可增加15%以上，等焓除湿增温技术节能70%。会后有多个企业项目交流，体现出企业对新技术的迫切度。
■ 图 / 李钢 vgbc.vn
(责任编辑：django)原载于《现代物业》下旬刊2023年11期/总第616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