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读过一些大陆人士的文章,好像当事人对台湾人的慎言颇有微辞,一边夸他们有教养,不说让人尴尬的话,一边隐约地抱怨,许多在大陆纸面上不写,口头上人人讨论的话题,台湾同行却在回避,他们太小心了,太世故了。
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开始我以为,是不是大陆人具有正经事不正经说,不正经事却要正经说的幽默,让即便是同宗文化的台湾经常搞到头晕,以至于在没有弄明白大陆人的真实用意之前,不敢冒然放言。但是我又看到,像李敖、成龙等这些港台大师同样会疯疯癫癫的乱讲,才知道东拉西扯并不是大中华圈中大陆人的专利。于是最近几年,类似的机会出现在我身边,我就会绕着弯子地拿些“敏感话题”问来访的台湾朋友,发现他们其实很聪明,都听懂了,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沉默,要不顾左右而言他。暗暗觉得他们中华文化中韬光养晦的功力更是了得。
等我到了台湾,才发觉不是这么回事。
9月25日晚几位朋友为我饯行,也约请了几位新朋友。一位曾在北京做过企业的说,多年前一次在北京和朋友在饭馆里小聚聊到了台湾,傍边有穿军装的喝高了突然冲过来问是台湾的?答说是,那边说:“我们要打过去,解放你们!来,喝酒!”后来他是以一种舍生取义的胆略把自己几乎灌醉放倒才脱身的。看出来这位新朋友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可能因为我是大陆人给我留点面子,不过他嘴上只是说自己心有余悸,不快和苦笑还是写在脸上。这让我有点明白,大概他们来大陆前也是收到过类似的告诫,不知官方是否也会提醒他们什么话题是不能触及的,甚至还可能以为,大陆像“文革”时期一样,耳目遍布吧。
话题从我带头聊起我欣赏的台湾作家龙应台开始,等到我领着唱他们跟着和的早期台湾校园歌曲“兰花草”以后,大家讨论就很放开了。
关于“解放”
出于我对任何形式的炫耀武力的厌烦,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现场唯一一个说客,需要讲解在何种情况下什么人可能会炫耀武力甚而可能出现的后果,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充数的滥竽。当我把道听途说的两岸局势和一知半解的文化传承探讨到一半的时候,我似乎看见,我们中间一条六十年的水隔开着三千年的血,生于六十年前,一定是血浓于水的,生于六十年之内或以后的呢?逐渐谈却的情缘和亲缘,只会在恐吓和猜忌中疏离。不由得记起几年前有人叫嚣要对台使用核武时与一位青年学人的对话,我说,骨肉相残何其哀也!回道,问题是,是不是骨肉!看来今天的困局,既不是双方都认是骨肉,那样大家会相互怜惜,也不是双方都不认骨肉,那样大家会保持距离,最怕一个认亲一个无情,热肚皮贴上了冷墙壁,都怕自己吃了大亏。
关于“爱国歌手”
问:你那么喜欢邓丽君,知不知道她说过不愿意到大陆演唱?
我答:知道。我还看见她的碑文上刻的是“爱国歌手”。但是我的青春时代就是伴随她的歌声过来的,她丰富了我人格中美的一面,这无法影响对她的爱戴。
还有些话咽了回去当时不想对这个提问的朋友说。那些话是,换做今天的我,也绝不同意让今天的青年回到我16岁以前的那个年代。
关于龙应台和《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讨论的不多。如果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挽救人类自以为是的自我毁灭的疯狂行为的话,那一定就是人类的慈悲。这话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或者是我想起来别人谁说的,这次谈起龙应台,又想起这些话来。
关于继续教育
我问:这次下来飞机,来接的两位先生都是事业有成的年近中年的企业家,可是他们都是在读研究生,这种情况普遍吗?
答:是的,很多人和他们一样,每周要抽出两次到学校上课,平时参加正规考试,作业和论文按时提交,学校活动他们必须参加,学分不够,论文不过关,照样拿不到学位证书。
我说的两位中有一位还把生意做到了南非,考试照样回来。想到大陆的“在读”中年“学生”,一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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